王俊杰教授专访:在癌症的战役里,我用放疗做武器
时间:2015-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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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典型的内蒙大汉,性格直爽,行事果断。他感谢父亲当年为自己选了学医这条路,“如今看来,没有比医生更适合我的职业了。”

  他常说,癌症的治疗就是一场战役,作为医生,首先必须要有取胜的信心。

  他是国内“粒子治疗”的带头大哥。他说中国的医生要想走上国际舞台,必须依靠创新,80%的医生遵守指南,而专家教授必须创造指南,解决剩下20%的难题。

  他率领团队历经10余年研究建立的CT引导放射性碘-125粒子植入治疗复发直肠癌的微创技术,被2014年美国NCCN指南收录作为直肠癌复发后治疗的推荐建议。

  有人说,他所领导的科室,是中国公立医院最干净的科室,就连会议室内医生们水杯的摆放位置都有严格规定。

  他通过亲自的研究和临床实践,看到了放疗为肿瘤患者带来的巨大获益。在医患关系普遍紧张的今天,他依然会自信地对某些肿瘤患者说:“放心,这个病我一定能给你治好!前提是你得听医生的话。”

  他对放疗人才的培养问题极为忧心,因此联合一大批放疗领域专家,开办不同层次的学术会议、学习班、技术推广班,试图把放射治疗的理念和技术推广到每一寸有肿瘤的土地。

  他就是王俊杰教授,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肿瘤中心主任、放射治疗科主任,北京大学医学部近距离治疗中心主任、北京大学医学部放射肿瘤学系副主任,北京医学会放射肿瘤学分会主任委员。擅长前列腺癌影像引导下放射治疗、头颈部癌、肺癌、食管癌、胰腺癌、软组织肿瘤、脊柱肿瘤、直肠癌综合治疗、各种复发肿瘤微创治疗、放射性粒子治疗等。

  

  

  在这个春天,医脉通小编有幸走进王俊杰教授的办公室,了解他与癌症的这场恢弘战役。

  王俊杰教授

  医脉通:王教授您好,很高兴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对非放疗专业人士来说,放射治疗学涉及许多物理学知识,好像很难,您能否先给我们“科普”一下目前放疗领域的常见名词?

  王俊杰教授:放疗作为目前肿瘤三大主要治疗手段之一,既可单独使用,又可与手术、化疗一起使用。近些年放疗领域的发展很迅速,这与放疗的设备和技术进步紧密相关。

  肿瘤放疗分为体内照射和体外照射。体内照射是把放射源直接插入肿瘤内(如皮肤癌、舌癌等),或器官内腔(如食管、子宫颈)进行照射,分别称为组织间照射和腔内照射,现在多采用放射源后装技术进行体内照射。体外照射的放射源距离人有一定距离,集中照射某个部位,按照射距离的不同,分为近距离(15~40厘米)照射和远距离(60~150厘米)照射两种。包括X线治疗、60钴治疗和电子加速器治疗。

  通常所说的常规放疗主要是指传统的体外照射,采用规则形状或用铅模遮挡方式取得的二维方向上的不规则形状照射野,照射野内各点的剂量分布比较均匀。照射野形状与肿瘤在三维方向的形状上不完全相符,因此也会照射到肿瘤周围的正常组织。

  放疗理想的状态是,只杀伤肿瘤细胞而不损伤正常组织,因此后来又陆续出现体部立体定向放疗、三维适形放射治疗、调强适形放射治疗、图像导引放射治疗等精确放疗技术,冷冻技术、射频消融技术等。相关辅助设备也迅速发展,例如模拟机、CT模拟机、三维放射治疗计划系统等。他们之间不仅可以通过网络连接,更能与影像诊断系统(CT、MRI、PET等)相连,大大提高了整体放疗水平。

  近年来精确放疗的研究和应用均取得不错的进展,有几个经常提到的概念,非放疗专业的肿瘤科医生可能不是很了解,我想先说一说:

  体部立体定向放疗(Stereotactic Body RadioTherapy,SBRT)是指在一套立体定向坐标系引导下精确定位肿瘤靶区,通过多个共面或非共面野分数次给出较高放射剂量的技术,达到摧毁瘤区细胞的目的。它诞生于瑞典的卡罗琳斯卡医学院。SBRT允许单次大剂量对肿瘤进行放射治疗,且定位精确,与常规放疗相比,患者住院时间短、费用相对较低。因此,在世界各地已广泛应用于肺癌、胰腺癌、肝癌、肠癌、前列腺癌等等肿瘤的治疗,其中,研究最为深入的当属早期肺癌。

  三维适形放射治疗(3-Dimensional Conformal Radiation Therapy,3D CRT)是利用CT图像重建三维的肿瘤结构,通过在不同方向设置一系列不同的照射野,并采用与病灶形状一致的适形挡铅,使得高剂量区的分布形状在三维方向(前后、左右、上下方向)上与靶区形状一致,同时使得病灶周围正常组织的受量降低。三维适形放疗是目前放射治疗的主流技术,适用于绝大部分的肿瘤,特别是在脑肿瘤、头颈部肿瘤(包括喉癌、上颌窦癌、口腔癌等)、肺癌、纵隔肿瘤、肝肿瘤、前列腺癌等方面疗效很好。

  调强适形放射治疗(intensity 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IMRT) 是三维适形放疗的一种,要求辐射野内剂量强度按一定要求进行调节,简称调强放疗。它是在各处辐射野与靶区外形一致的条件下,针对靶区三维形状和要害器官与靶区的具体解剖关系对束强度进行调节,单个辐射野内剂量分布是不均匀的但是整个靶区体积内剂量分布比三维适形治疗更均匀。严格地说,使用楔形板和常规的表面弯曲补偿器也是调强。但这里我们所说的调强放射治疗是指一种形式的三维适形放射治疗,它使用计算机辅助优化程序不获取单个放射野内非均匀的强度分布以达到某种确定的临床目的。

  在这里还想强调一下适形放疗和调强放疗的区别,适形放疗主要是指射线束的形状能完全适应肿瘤的形状,但照射野内的剂量均匀。调强放疗是在三维适形放疗技术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除了完全具备适形放疗的优点外,照射野内的剂量强度可以按治疗肿瘤的需要调节,放疗在给整个肿瘤照射的同时可以对容易复发的部位更强照射。总的说来,与适形放疗相比,调强放疗在控制肿瘤和保护周围正常组织两方面都有优势,特别对于肺癌肿块距离关键器官(如脊髓)较近时优势更为明显。

  射波刀全方位旋转跟踪治疗中,射波刀拥有灵活的机器手臂,可以360度旋转,还可以做到多个病灶同时治疗,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做到呼吸追踪,尤其是治疗体部肿瘤中的肺部、肝部、胰腺、前列腺、颅内肿瘤等。

  图像导引放射治疗(Image Guide Radiation Therapy,IGRT)是一种四维的放射治疗技术,在三维放疗技术的基础上加入了时间的概念,充分考虑了解剖组织在治疗过程中的运动和分次治疗间的位移误差,如呼吸和蠕动运动、日常摆位误差、靶区收缩等引起放疗剂量分布的变化和对治疗计划的影响等方面的情况,在患者进行治疗前、治疗中利用各种先进的影像设备对肿瘤及正常器官进行实时的监控,并能根据器官位置的变化调整治疗条件使照射野紧紧“追随”靶区,使之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精确治疗。这是目前肿瘤放射治疗的发展的方向。其目的是在同一台治疗设备上做到精确计划(TPS)、精确定位(IGRT)、精确治疗(IMRT)三原则。目前瑞典ELEKTA、美国的VARIAN都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中国的医用加速器在此方面有一定的差距,但是相信很快也能赶上并超过他们。

  低温冷冻治疗也被称为氩氦刀,利用焦耳-汤姆逊原理,也就是气体节流效应,一般在数十秒内氩气可使针尖温度迅速降至零下175℃,氦气使温度升至零上45℃。降温后细胞内和细胞外迅速形成冰晶,导致肿瘤细胞脱水、破裂。同时冷冻使微血管收缩,血流减缓,微血栓形成,阻断血流,导致肿瘤组织缺血坏死。

  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疗技术简称粒子植入,将放射源植入肿瘤内部,让其持续释放出射线以摧毁肿瘤。粒子植入治疗技术涉及放射源,其核心是放射粒子。现在临床运用的是一种被称为碘125的物质。每个碘125粒子就像一个小太阳,其中心附近的射线最强,可最大限度降低对正常组织的损伤。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疗技术主要依靠立体定向系统将放射性粒子准确植入瘤体内,通过微型放射源发出持续、短距离的放射线,使肿瘤组织遭受最大限度杀伤,而正常组织不损伤或只有微小损伤。专家认为,相比其他肿瘤治疗技术,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疗技术本身技术含量并不高、难度并不大。但由于直接植入人体内,而且是放射源,所以要严格把握适应症。

  粒子植入治疗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初。早在1909年,法国巴黎镭放射生物实验室就利用导管,将带有包壳的镭置入前列腺,完成了第一例近距离治疗前列腺癌。但早期技术由于剂量掌握不当,会造成患者直肠严重损伤,所以运用并不广泛。直到1931年,瑞典研究人员提出了近距离治疗的概念,并发明了剂量表格计算方法,才减低了并发症风险。上世纪70年代,美国纽约纪念医院开创了经耻骨后组织间碘粒子种植治疗前列腺癌的先河,形成了今天前列腺癌近距离治疗的基础。放射性粒子植入治疗早期前列腺癌在美国等国家已成为标准治疗手段,在国内其治疗理念也渐渐得到认可。

  我上面所讲的这些东西,弄清楚原理了都不难,而且要求条件其实并不高,不需要开腹开胸大手术,病人痛苦少,花费也相对便宜,老年人、高血压、糖尿病病人都能耐受。

  放疗在国际上已经是非常主流的肿瘤治疗手段,我去美国、日本、韩国等地方访问学习时,所到之处,无论哪一家医院,放疗科的硬件设施和人员配备都几乎是医院最好的科室。国内一批放疗专家,这些年正在努力学习技术,推动技术的普及,并且争取研发出中国人自己的放疗设备,推动民族事业的发展,缩小中国与发达国家在 这方面的差距。

  除了白血病等全身性肿瘤,对于大多数的局部肿瘤,从技术层面来说,我个人认为放疗本身已经达到了外科手术的水平,国内很多大型医院的放疗水平已经与国际接轨并同步。但是很可惜的是,这么好的技术,在我们国家并没有“物尽其用”。

  医脉通:不能“物尽其用”指的是什么?您为什么这么说?

  王俊杰教授:就是有很多肿瘤患者,该用放疗没用上,这里面有三个问题,一是患者不懂,二是肿瘤内科、外科医生不懂,三是放疗医生对疾病的认识不足。

  我们首先需要改变患者的观念,不要一得了肿瘤就想着外科手术,比如说前列腺癌,根本不需要手术,放疗就能治好。人类经过成千上万年的进化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任何一个器官都不是多余的,都有相应的功能。既然有功能,我们就要争取保留器官保护功能。肿瘤医学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新发现的肿瘤越来越小。过去大多是直径十几二十公分的瘤,现在门诊或健康体检中心,不到1公分的肿瘤都能发现。那么一个直径才几毫米的肿瘤,你要把病人的肺切掉吗?完全不用。

  当然,有些该接受放疗的肿瘤病人跑去做了手术,这也不全是病人自己的责任。从现代医学被从西方引入中国,我们的医院一直沿用过去的内科、外科的分科模式,而不是按疾病或按器官,分为肝脏科、肺脏科等。近几年虽然有了肿瘤专科医院,但医学教育系统,无论是院校教育还是毕业后继续教育,都缺乏系统的肿瘤医师专科培训。很多外科大夫完全不懂放化疗,来病人就开刀,不知道目前有相当一部分肿瘤不需要开刀,或者需要先进行放化疗然后再开刀,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系统的肿瘤医学方面的训练,他学的是消毒、切、缝合等纯技术的操作,没学癌的处理。随着医学的发展,内科和外科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现在心内科大夫都在做介入,消化内科大夫都在做消化内镜,你说这到底是内科还是外科?

  除了这些,放疗医生队伍本身也有很多的不足。有一些医生,面对一些“难治的”或者所谓的“不能治愈的”肿瘤,自己就先胆怯了,没有信心了。如果医生觉得我就给病人照一照,缓解缓解症状多活几个月算了,那么你的放疗方案肯定就不具有挑战性,病怎么能够治好呢?我经常讲一句话,癌症治疗就是一场人类与癌症之间的战争,首要问题是你有没有坚定的信念想要争取打败它?所以应该做一个问卷调查,不光是放疗科大夫,看看肿瘤医生都是怎么想的,有多少人有很大的决心说一定把病人治好,或者我想尽一切办法让病人的结局达到最好。

  那好了,你想给病人治好,靠什么呢?专业,技术,学识,修养,更重要的是信心。这样一个10公分的肿瘤来了,放疗化疗都够呛,手术也做不了,怎么办?现在很多技术能让肿瘤变小一点,可能10公分就缩小到6-8公分,还是很大,放疗依然没办法,那么放疗再加上化疗,可能就变成5公分,肿瘤变小以后就有很多手段了。外科、冷冻、射频消融,有很多能够保护器官的微创技术,5公分的肿瘤我们大概是能拿下来的。所以现在特别强调体检,强调早诊早治。

  医脉通:之前采访过放疗领域其他几位大专家,他们都不约而同提到了肿瘤放射学人才培养的问题,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

  王俊杰教授:我给你说一组数据,目前中国设置了放疗科的医院大约有2000家,按照现在的肿瘤发病率和放疗本身的发展速度,预计5-10年会增加到5000-6000家,而现在专业的放疗医生才多少?除了2012年成立的北京大学医学部放射肿瘤学系,目前国内还没有任何一家医学院有放射肿瘤学专业的本科、硕士、博士招生。想一想,到那天,全国那么多的医院,放疗科屋子有了,高端设备也买了,可是没有大夫,怎么办?

  造成当前这个局面,原因是多样的。首先是历史,现代医学史上外科主导一百年,以前医学就分内科、外科,最早的放射治疗是归在放射诊断科,属于医技科室。从一开始,放疗的地位就不高。多年来,又一直沿用苏联的医院分科方式,这个体系在过去很多年都没有专门的放疗科。但是我们国家现在这种行政体制,要改变难度比较大。什么时候改不知道,但肯定要改,不然跟不上国际形势。这个改变,靠医学专家推动,也得靠政府,两边都有责任。但是太难了。

  第二个问题是医学教育,因为医疗体系是这样,导致整个医学教育中有的专业根本就没有。肿瘤学这个东西,到现在,连这个专业都没有。不是说光没有放疗,化疗也没有。北京大学医学部放射肿瘤学系虽然已经成立了3年多了,很难招生,因为教育部大纲里没有这个专业。相关的课程,目前在北医只是选修课,课时数也非常有限。

  中国的高校实在是太需要改革了,应该开设市场需要的专业。在医学院单独设立一个系,北大清华不好改变,省的大学好设置吧?能不能拿出10个院校开专业,招放疗、化疗、肿瘤学专业的学生?一年招100个、200个?

  我们国家的专科医师培训制度到现在还没有建立起来,住院医规培从今年才刚刚开始,可是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大夫,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5年医学院学习,3年住院医,2年学习病理、影像等肿瘤相关知识,1-2年时间去国外医院看一看,回来再适应国内的医疗环境,如此推算,培养一个基本合格会看病的临床医生至少要12-15年。

  再者,像北大清华协和这样的医学院校,培养目标还不能仅仅是普通的会看病的医生,应该是培养一流的医学人才,还要做研究,要有创新,还得培养学生。除了上面所说的临床训练,还得有科研的态度方法研究方案的设置写论文方面的培训。

  只有当一大批经过专科医师培训的肿瘤医生顺利、独立走上工作岗位,那一天,中国的放疗认知程度才会被改变。

  为什么美国能治好68%的肿瘤病人,而中国只能治好20~30%,差距这么大?其实设备的区别不大,差的就是人才。美国放疗大夫收入基本跟外科大夫一样,有了好的激励机制,最尖端的人才愿意往这个领域钻,他们有地位,有收入,一流人才进入放疗,一流人才做出的工作一定是一流的。放疗在哪个单位都很强大,韩国追的很快,其次是日本。

  我现在的目标,除了常规的医教研工作,我还希望在两个方面做点事情。

  一是向外,带领团队在本领域继续创新,把中国的放疗研究成果更多地推向世界。

  二是对内,计划和我们团队一起,每年走4-6站基层医疗点。2015年近距离治疗肿瘤规范化学习班全国巡回讲座,第一期已经在长春开班。我们想力争用十年时间建立起中国的放疗人才梯队,建立中国的放疗规范标准。

  但是,中国有那么多县,我们能跑几个呢?所以人才培养、技术培训,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可能是通过健康教育尽可能预防肿瘤的发生。调查发现,中国的宫颈癌患者大部分在农村地区,但是县乡没有医生。我们希望下一步跟政府结合起来,做一些筛查工作,毕竟早期宫颈癌治疗起来容易很多,放疗预后非常好。

  医脉通:感觉您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医生应该做的。

  王俊杰教授:是的,我一直在思考,作为一个医生,给每一个来找我的病人认真负责地看病是我起码应该做的,那我的社会责任呢?尤其做到了今天这样的教授、主任、主委,这些事情很重要,总得有人做吧?就像我常说的,我们不做谁去做?

  医脉通:您当初学医是自己选的吗?

  王俊杰教授:我家里祖传中医,父亲中间断了,跑去学文学,让我接着学医。但是我挺感谢他,因为这几十年医生做下来,觉得挺有意思,我发现我挺适合做医生的。现在如果要我转行,我想不出来除了医生还能做什么。做医生,尤其是肿瘤医生,很有挑战性。因为治病救人不是工厂的流水线,每个病人都不一样。

  我的病人里绝大部分都是别的医生看了以后发现治不了的,这也很正常,因为80%的医生遵守指南看普通病,而专家、教授是创造指南的,解决剩下20%的问题。所以那些别人搞不定的病人找到我,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病人治好,总是在不断地自我挑战,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医脉通:那如果挑战失败呢,会不会有落差?

  王俊杰教授:当然有,现在局部效果已经很好,全身的目前放疗还是没有什么办法。通过旋转,加大剂量,图像引导,放疗技术对局部肿瘤的治疗疗效已经大幅度提高。比方说前列腺癌,过去放疗科医生只敢用到65Gy,现在提到81Gy,效果非常好,而中国现在还是以外科手术为主。

  医脉通:放疗科医生为什么不敢加大剂量?

  王俊杰教授:一方面是继续教育不足导致医生自己本身的知识机构不行,二是设备不行,不敢做。普通医生一般倾向于选一个安全的剂量,这样就算不能治好病,至少病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副反应、当然,有些放疗科的物理师不给力,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我一直在强调,科室不能光只买设备,得有考评,要把设备的功能都用出来,否则病人钱花了,病没治好。医生必须天天学习,才能跟上。

  医脉通:这么为病人着想,您一定很受病人欢迎吧?现在大环境不太好,您遇到过不讲理的人吗?

  王俊杰教授:做医生嘛,当然各种各样的人都遇到过。我的经验是,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沟通是一种艺术。

  有的人心直口快,不拐弯抹角,很真诚,我就会很直接告诉他我一定能给你治好,但是你得听我的话,毕竟做了这么年医生,我知道什么情况我能处理。有的我没有太大把握,就会说咱俩一起努力,你走了那么多家医院才找到我,肯定还有办法,前提是得听我的话。有的人就不能这样,只能告诉他我会尽力,我们都希望达到什么的效果,如果达不到那也没办法。

  其实绝大部分的病人是通情达理的,大夫把时间花在前面,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后面就容易一些。那种特别胡闹的我也遇到过,沮丧灰心难过失望,当然都是有的。但你做事不是为了一个人吧?极端的情况遇到了就面对,过去了就算了。

  大部分人你能给他治好,看着病人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出院,在某一天给你发短信或打电话告诉你他的近况,甚至来看你,这种成就感和幸福感是其他任何事情都带不来的。你再苦,再累,这样的事情都是莫大的安慰。

  我始终相信,无论社会怎么变,有一种东西是不会变的,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信任。